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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晏子中文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六、《四库辑本别集拾遗》第二六四页
呜呼晏公!有满中尊主之学,而一班不及窥;有出类济时之略,而一筹不及画。入太学,列诸生,而天下高其行;仕州县,执吏鞅,而善类称其德。不表襮以近名,不媕婀以塞责。本之以师友,辅之以简册。使之谋王体而断国论,犹将铭旂常而摐金石。试一邑未竟而亟止,主造化之命者不几乎失职矣?我之识公,匪以门地;我之敬公,匪但亲契。嘉定改元,更化大议,冠带桥门,旁观窃睨,一言不合,罪且立至。西垂幕府,摩肩属袂,坐视边琐,恬不介意。矧乃谗言,青蝇可畏。公于此时,不为身计,拜书阙下,直言无讳。匹马剑关,视若平地。彼谤自生,我心无愧。适于此时,吻合臭味。遂定姻好,遂托后嗣。期公寿考,可以永庇。梁木遽坏,吾将安恃!我老且病,身其馀几?仅有馀息,无复生理。匪才志墓,义不可已,公有潜德,百未一指。慨锦城而论别,矧南浦犹属耳。谓后会之可期,而九原之不可复起矣。知丹旐之将举,渺相望于一水。顾筋力之不逮,非倚老而杀礼。地既远而奠薄,极酸寒之可鄙。临风遣介,泪落竟趾。尚享!
宋辛稼轩先生墓记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八、《叠山集》卷七、康熙《广信府志》卷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九、同治《铅山县志》卷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铅山县
稼轩字幼安,名弃疾。列侍清班,久历中外,五十年间身事四朝,仅得老从官号名。稼轩垂殁,乃谓枢府曰:「侂胄岂能用稼轩以立功名者乎,稼轩岂肯依侂胄以求富贵者乎」?自甲子至丁卯,而立朝署四年,官不为边阃,手不掌兵权,耳不闻边议,后之诬公以片言只字之文致其罪,孰非天乎?嘉定名臣无一人,议公者非腐儒则词臣也。公论不明,则人极不立,人极不立,则天之心无所寄,世道如之何?枋得先伯父尝登公之门,生五岁,闻公之遗盛风烈而嘉焉。年十六岁,先人以稼轩奏请教之,曰:「乃西汉人物也」。读其书,知其人,欣然有执节之想。乃今始与同志升公之堂,瞻公之像,见公之曾孙多英杰不凡,固知天于忠义有报矣。为信陵置乎冢者,慕其能其人也;祭田扫墓而厥者,感其进高能得士也;谓武侯祠至不可忘,思其有志定中原而愿不遂也。有疾声大呼于祠堂者,如人鸣其不平,自昏莫至三更不绝,声近吾寝室愈悲,一寺数十人惊以为神。公有英雄之才、忠义之心、刚大之气,所学皆圣贤之事,朱文公所敬爱,每以股肱王室、经纶天下奇之。自负欲作何如人?昔公遇仙,以公真祠,乃青兕也。公以词名天下。公初卜得《离》卦,乃南方丙丁火以镇南也。后之诬公者欺天亦甚哉!二圣不归,八陵不祀,中原子民不行王化,大雠不复,大耻不雪,平生志愿百无一酬,公有鬼神,岂能无抑郁哉!六十年来,世无特立异行之士为天下明公论,公之疾声大呼于祠堂者,其意有所托乎?枋得倘见君父,当披肝历胆以雪公之冤,复官还职,恤典易名录后,改正文传,立墓道碑,皆仁厚之朝所易行者。然后录公言行于书史,昭明万世,以为忠臣义士有大节者之劝。此枋得敬公本心亲国之事,亦所以为天下明公论,扶人极也。言至此,门外声寂然,枋得之心必有契于公之心也。以只鸡斗酒酬于祠下,文曰:呜乎!天地间不可一日无公论,公论不明则人极不立;人极不立,天地之心无所寄。本朝以仁为国,以义待士。夫南渡后,宰相无奇才远略,以苟且心术,用架漏规模,纪纲法度、治兵理财无可恃,所恃扶持社稷者,惟士大夫一念之忠义耳。以此比来忠义第一人,生不得行其志,没无一人明其心,全躯保妻子之臣、乘时抵瞒之辈,乃苟富贵者,□天下之疑。此朝廷一大过,天地间一大冤,志士仁人所深悲至痛也。公精忠大义,不在张忠献、岳武穆下。一少年书生,不忘本朝,痛二圣之不归,闵八陵之不祀,哀中原子民之不行王化。结豪杰,志斩虏馘,挈中原,还君父,公之志亦大矣!耿京孔公家比者无位,尤能擒张安国归之京师。有人心天理者,闻此事莫不流涕。使公生于艺祖太宗时,必旬日取宰相。入仕五十年,在朝不过老从官,在外不过江南一连帅。公没,西北忠义始绝望。大雠必不复,大耻必不雪,国势远在东晋下。五十年为宰相者,皆不明君臣之大义,无责焉耳。
张公神碑(和平元年) 汉 · 阙名
出处:全后汉文 卷九十八
惟和平元年正月,□□朝歌长郑郴造□张公建□良□之山,运置綦阳,刊凿涿摩,立左右阙,表神道,□竖碑庙堂之前。到五月□□乃成。长□□之,铭勒神懿光秘后昆。其辞曰:
于穆张公,含和泰清。受符皇极,乾刚川灵。何天之休,元亨利贞。无□□贵,神耀洞□□度□泉,殷商北坰。岳朝綦阳,厥土敞平。芝草茂木,㴋㴋滋荣。群萌勋炃,激川通□□□怀□□□□□□□□庙,克俭损盈。诏命有司,祭以中牲。岁聿再庆,公其飨零。兴来亿载,历数万君。□□□□□□□太□□显犹昭拂英勋□锡令福,惠此吏民。国无灾寇,屡获丰年。皇帝眉寿,千禄于天。牧守皆升,握台辅辰。长与丞尉,超迁相国。休□烈烈,无□□□临犁阳营。谒者李君,畏敬公灵。好郑长文,彻奉佐工。悃愊殷勤。□□□熹且惶,作歌九章。达李君□颂公德芳。其辞曰:
綦水汤汤扬清波,东流□折□于河。□□□□□朝歌。县以洁静无秽瑕。公□守相驾蜚鱼,往来悠忽遂熹娱,佑此兆民宁厥居。出自綦□□□□,松柏郁兰公□□神往来乘浮云,种德收福惠斯民。家饶户富无□贫,疆界家静和睦,□朝歌荡阴及黎阳,三女所处各殊方,三门鼎列推其乡。时携甥幼归侯公,夫人□□□容□□□□□飨□觞。穆风屑兮起坛旁,乐吏民兮永未央。井鹿呦公德兮之所衍。栗萧拱兮丛铺陈,新美萌兮香芯芬,蕙草生兮满园田,竞苔茗兮给万钱。惟公德命之所□。门堂郁兮文耀光,公神赫兮坐东方,明暴视兮俨仰仰,夫人□女兮列在旁。陈君处北兮从官□,车骑骆驿兮交错重,秉輗轺兮驾飞龙,骖白鹿兮从仙偅,游北兮与天通。
岳玄碑既立,双阙建兮。□□□□大路畔兮。亭长阍□□捍难兮。列种槐梓,方茂烂兮,天下远近,□不见兮,公神日著,声洞遍兮,□□乾川,传亿万兮。
监梨阳营谒者豫章南昌李朝伯、丞左冯翊夏阳赵宠德雅、朝歌长颍川阳城郑郴伯林、左尉京兆(下阙)井水□□阳里郭虞子(下阙)井扶风安陵□□邵公、处士巍郡□封仲举、处士巍郡梨阳□□□□(《隶释》三。案:此碑前半张公神道阙铭文,朝歌属长郑郴撰。郴字伯林,颍种阳城人。后半歌九章,无吏撰名氏。)。
张公神碑歌 汉 · 无名氏
张公神碑曰:惟和平元年五月。犁阳营谒者李君。畏敬公灵悃愊殷勤。作歌九章达李君□。颂公德芳。其辞曰:
綦水汤汤扬清波。
东流□折□于河。
□□□□□朝歌。
县以吉静无秽瑕。
公□守相驾蜚鱼。
往来悠忽遂熹娱。
佑此兆民宁厥居。
出自綦□□□□。
松柏郁茂兰公□。
□神往来乘浮云。
种德收福惠斯民。
家饶户富无□贫。
畺界家静和睦口(当是邻字)。
朝歌荡阴及犁阳。
三女所处各殊方。
三门鼎列推其乡。
时携甥幼归候公。
夫人□□□容□。
□□□□飨□觞。
穆风屑兮起坛旁。
乐吏民兮永未央。
鹿呦呦兮□□庭。
文乐乐兮□□□。
饮清泉兮□□□。
见□伏兮不骇惊。
惟公德兮之所宁。
上陵庙兮助三牲。
天时和兮甘露冷。
日番□兮无亏倾。
□□蜚兮朱鸟栖。
□□荣兮鸣喈喈。
䳒鹄剿兮乳徘徊。
给御卵兮献于西。
惟公德兮之所怀。
池水□兮钓台粲。
四角楼兮临深涧。
鱼岌岌兮踊跃见。
振鳞尾兮游旰旰。
时钓取兮给烹献。
惟公德兮之所衍。
栗萧草兮丛铺陈。
新美萌兮香苾芬。
蕙草生兮满园田。
竞苔茗兮给万钱。
惟公德兮之所□。
门堂郁兮文耀光。
公神赫兮坐东方。
明暴视兮俨卬卬。
夫人□女兮列在旁。
陈君处北兮从官□。
车骑骆驿兮交错重。
乘輗轺兮驾蜚龙。
骖白鹿兮从仙僮。
游北岳兮与天通。
玄碑既立双阙建兮。
□□□□大路畔兮。
亭长阍□□捍难兮。
列种槐梓方茂烂兮。
天下远近□不见兮。
公神日著声洞遍兮。
□□乾川传亿万兮(○《隶释》三。又欧阳氏《集古录》下引蜚、熹、居三韵。)。
周文忠公行状(开禧元年十二月)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六、《周文忠公集》附录卷二、《翰苑新书》前集卷二四、《秘笈新书》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人。宣和中朝散公通判吉州,因家焉。曾祖衎,故任朝奉郎,累赠太师秦国公,妣潘氏、李氏、张氏俱累赠秦国夫人。考利建,早游成均,冠释褐选,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妣王氏,赠秦国夫人,给事中靓之女;母卫国夫人宋氏,元宪公之孙、庞庄敏公之甥也。靖康丙午,外祖给事守平江,公以是年七月十五日生于郡治。公幼孤,母夫人课公读书,每至夜分,闻汴人陈持之贤,使公从之。公敏慧夙成,刻苦自砺,出语缀文,见者惊异。登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改差监行在和剂局门。与运属王其姓者共席屋数椽,王不戒于火,延烧及公家。官知火自王氏,以其连姻台察不敢问,执公苍头,抑使伏辜,公坐是免去。朝士劝公直之,公不校也。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授建康府府学教授。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奏篇上,高宗称其文,谕丞相云:「他日可令掌制」。除秘书省正字。明年,兼国史院编修官。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六月,孝宗即位。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数年前见卿文,有近作可多进来」。属初御经筵,公奏:「祖宗置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人主从容访问,以裨圣德,究治体,惟陛下留意」。兼编类圣政,以正得失。时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讲筵留身,论边事,上曰:「淮南不足忧,所忧者蜀耳」。公奏:「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先是,左右史不常置,而记注多阙书,公奏:「乞断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后,先次修纂,每月投进,其积压未修者依旧疾速带修,庶几陛下始初清明,言动必书,足以示后」。婉容翟氏位官吏转行有碍正法者,公言:「上皇扈从之赏,陛下登极之恩,事体至重,然法当回授者未尝转行,岂容掖廷奉事之人独越此例」?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公奏:「近日前报政侍从,并依赦复职名,其间亦有不合人望当缴者」。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崇国正夫人位手分罢去,差钱塘县贴书填其阙,公奏四方闻知,谓敕差贴书,无乃伤国体乎?蔡仍复官,公具奏蔡卞阴贼险狠,远出京右,使其子得以赦原,亟簉郎选,则宿奸巨蠹之后,皆可并缘以进,失政刑矣。有诏求言,公奏:「名器轻假,无甚此时。陛下试命有司,取毕仲衍中书备对,以熙宁官吏之数板今日之籍,遂项比类,修写图则,多寡盖可见矣」。又云:「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将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乞下枢密院,自今进拟,先取本人脚色联粘于敕黄之前,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虽有内降,亦须依此」。又云:「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愿于湖南、二广、福建量屯军马数百,控扼要害。遴诸州都监之选,而稍重其权,使禁军渐知阶级」。时金人来索旧礼,上命从臣条对,公奏:「太上皇向以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一旦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矣。今彼以数寸之檄邀我厚礼,而遽听之,安知不谓我怯而继以难从之请乎?今使之行,臣愿再以敌国之礼尝之。彼纳吾使,吾又何求?如必俟旧而后受,则告之曰:『太上皇帝前日之屈为亲也,今通好于用兵之后,主上欲以何名而屈,北朝欲以何名而受?愿以为请』。彼虽贪利无厌,亦将思所处矣」。论者韪之。隆兴元年,有旨押行门张宏特与支破遥郡请给,公奏:「臣检照事因,既非御笔,又非宝批,止用一白劄子,臣不知此命何自而出?幸付三省,尚可进呈。设若指授百司亦用方寸之纸,奉行则难辨真伪,不行则轻损命令。况宏一班直之长耳,去秋已尝特支全分请给,户部执奏而止。今才数月,乃复紊烦天听,不可以无惩」。经筵取三月十一日开讲,公奏:「国朝之制,春以二月上旬,今乃远用三月。陛下收召英髦,并直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阙于初政,甚未可」。又奏:「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张耘贼杀士卒,盗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与廉同罪,则轻矣。臣愿陛下大明赏罚,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修,而夷狄可攘矣」。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除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安节缴奏曰:「臣等于大渊、觌功过能否,初不详知。近闻皆以台谏论列,故有此除。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大将、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独于二人,乃为迁就,殆非帝尧舍己从人之义也。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来中外之责;陛下若不俯从,则深恐中外纷纷未止也」。依奏,龙大渊别与差遣,曾觌仍旧带御器械。翌日,公又奏入云:「适蒙宰相宣示御札,谓臣等为人扇动,议论群起,且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则是臣等不以事太上皇帝者事陛下,专徇流俗,轻渎圣明,死有馀责。臣等见归家待罪」。有旨无罪可待。上从容语公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未几二相道上意,再除两知閤,公曰:「命令反复尤不可」。遂留除命不下,上章乞祠,差台州崇道观。乾道四年,除权发遣南剑州,未赴。六年,改福建提点刑狱。入对,论:「人才平居选择则易,缓急求之实难,愿深诏执事杂举中外文武之才,区别所能,总为一籍,藏之禁中,副在二府,无事之日预加审覈,或有任使,按图而取」。上然之。除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使臣下知所趋向。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者,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之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服儒衣冠,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蔡义、韦贤辈实为之,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然使宣帝知求真儒而用之,何至杂霸哉?臣愿陛下平心而察之,不可有轻儒生之名」。兼实录院检讨官。加上德寿徽号,公以高宗万寿而册文称嗣皇帝为嫌,因阅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本止称皇帝,按唐宪宗上顺宗尊号册文亦止称皇帝,议遂定。七年,兼权兵部侍郎,奏四事:曰重侍从以储将相,曰增台谏以广耳目,曰择监司郡守以补员郎之阙,曰久任监司郡守。上曰:「皆今日要务也」。上问:「越谋吴甚难,何也」?奏曰:「越已为吴所残,勾践男为吴臣,女为吴妾,以小复大,以弱报强,此其所以甚难。然观其与范蠡谋吴,固有先后之序,非如后世规模不定,侥倖战胜」。上曰:「卿议论甚当朕心,朝夕除卿侍从」。退即有旨,除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公奏:「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且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秦琪继之,才十月而吴总继之。数易如此,平居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诸州长吏倏来忽去,且以二浙言之,婺州四年之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之间易守者四,又其甚则秀州一年而四易守。用度何为而不窘,吏奸何为而不滋,民瘼何由而可苏」?上旋召公谓曰:「卿近所论甚善。朕方力革二者之弊」。公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他日必误国。愿陛下察之」。公又言:「江湖大旱,嗣岁尚远,而诸州赈济之策已尽,须朝廷于南库支拨一二十万缗代民租。臣非不知大农匮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当是时能惜费乎」?上曰:「闻所未闻」。公再拜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上曰:「正赖卿裨补不逮耳」。兼侍讲,公奏台端绳纠中外,一日不可阙官,今乃五十日不除,上曰:「未有人故也」。公曰:「御史台令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上惊曰:「朕不知此,宰执亦不言,盖避嫌耳」。公曰:「臣尝为察官,是以知之,宰执未必知也」。上谓都承旨叶衡:「周某奏御史台旧法,卿可谕宰相具来」。八年,兼中书舍人,公奏:「中兴以来,驻跸两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如近日越、婺诸郡以隐落为名,增无实之税是也」。上曰:「此胡坚常之谬」。奏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上曰:「当令理会」。公屡请免兼西掖,有旨从之。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事,与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时在翰苑,适当答诏,入奏云:「昨除张说签枢,举朝皆曰不可,陛下旋即改命。曾未周岁,复有此除。若谓西府当间以武臣,则愿于大将中择有威望者畀之。去年群臣争论之际,传闻圣谕兹事诚误。以此观之,用说非陛下意明矣。所有二人辞免不允诏书,未敢具草」。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公与在外宫观,日下出门。九年,除知建宁府,三请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未几召赴行在。二年,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上曰:「朕知卿文学固久,今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除兵部侍郎,仍兼侍讲。公言:「储材当于閒暇,太祖、太宗搜览豪杰,恢张四维,凡作成之方,无所不用其至。及真宗、仁宗之世,名卿大夫磊落相望,是其效也。仁宗尤以涵养士类为急,故自治平至元祐,悉获其用。厥后章、蔡相继,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慝以植党与,卒致裔夷之祸。绍兴初将相卿士得人为多,既而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性,同己者用,异己者逐,人才衰落,贻患至今」。上皆嘉纳。上谕公:「卿所进太上尊号诏草,温纯典雅,更无一字可议」。公奏:「向者庚寅之诏,亦臣所草,流落累年,再尘翰苑」。上愕然曰:「前诏亦卿草耶」?公曰:「臣幸甚,方绍兴末太上初上尊号,臣已为察官,预此议。当时不以表请,私切非之,其后适在翰苑,遂援古谊改正此礼」。兼太子詹事。三年,公奏:「前年冬江西地震,赣州天狗星坠,既而茶寇入境。今闻十二月及正月福州地再震,亦有天狗之变,其事不可不虑」。上曰:「防微杜渐固然」。公曰:「天人相去甚迩,愿陛下毋忽」。又奏:「昨闻殿前司进羡馀二十万贯,此何从得哉」?上曰:「朕已不受,闻军中有百馀万矣」。公曰:「虽不受,当思其所自来」。上曰:「军中财赋自有源流,盖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财赋,可以相关防,更无渗漏。岁月既久,蓄积浸多」。公奏:「主将须令得统制欢心,统制须令得统领欢心,今因小利却使互为猜嫌,戚戚然相伺察,情何由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他日公奏:「臣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然太祖二百年之天下,属在圣躬,愿为社稷自爱」。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变乎?朕每次须再三审视前后,兼南方无好马,非西北比。正缘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升兼侍读,除吏部侍郎。四年,除翰林学士,依旧兼职。公奏:「臣观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异乎他官,谓其居近侍之职,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或有补于治道也。臣所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十月久雨,公上言:「阴雨已踰两旬,甚妨收刈。伏闻太祖朝以久雨谓左右曰:『后宫止三百馀人,当更放数十人』。今禁中给使虽少,不知可用太祖故事否。浙中诸郡积欠颇多,不知可降旨少宽期限否。其馀更有宽恤事件,望令三省及户部日下条具取旨」。内直宣引,公奏:「臣在翰苑,无有司之职,所以久不敢请对」。上曰:「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公因论时事,遂及「陛下当委任大臣,而使台谏给舍各举其职,自无过举。今风俗委靡,士大夫以簿书期会为能,不思其职,久而不已,其害将不可胜言。愿陛下早正其偏」。又奏:「九月间天文不顺,且闻金星近前星」。上曰:「止是略近,已戒太子勿近外人」。奏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武士击毬,太子亦与,臣甚危之」。上曰:「卿可语太子」。奏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使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陛下勿命之可也」。上曰:「近日察官甚举职」。奏曰:「人臣肯不避怨谤论事,陛下当听而主张之。且六察止有二员,若更除一员,则每员可分两察,亦所以示开广言路之意」。他日,公问上:「太上何所苦?前日陛下不及整舆卫而出,人情疑惧」。上曰:「太上于饮食小失节,当日朕甚仓皇」。因奏德寿宫相去太远非便,上曰:「前日已曾及此,太上坚不肯迁,如殿前司却多地步,待更力请」。又奏:「人主外寄耳目于监司,臣愿明诏部刺史,或月或季,各以部内所当罢行之事,仿成周小行人,所谓万民之利害,政事教治刑政之逆顺,与夫作慝犯令、丰凶和乐之书,条具以闻,毋得用薄物细故塞责。如此,则不惟陛下坐而周知天下之故,亦可于是稽其人之才否,而诏黜陟矣」。公屡乞去,上勿许,且奏:「陛下用臣太过,位序浸高,未免招致人言。且苏轼在此官,犹请郡至八九,臣实何人,敢不知惧」?上曰:「待召人令与卿分力」。因问吕祖谦能文,公奏祖谦不但能文,极知典故,翰苑须常用有学问之人,乃为有补。五年十二月,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公奏:「臣窃见本朝昭宪皇后诞生太祖、太宗,圣子神孙,垂裕万世。宜择其子孙愿恪有才能者一二人,加之以一命之宠,畀以祠庙之禄,世世勿绝。仍就行在赐屋,使聚族以居,与国无穷,庶几慰在天之灵,报垂裕之德」。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帝祀天以祖宗配,此本朝已行之制。但世俗诵《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故前郊李焘申请,虽经群臣集议,寻为异说所夺。今既明降旨挥,即与臣下启请不同。若或中辍,理为未安」。由是圆丘、合宫始互举云。讲筵留身,论本朝立国专以仁,兵非不用也,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本朝兵势大抵似弱」。公奏:「仁故似弱,其实非弱,社稷灵长,职此之由」。上曰:「所以并无祸乱」。公曰:「本朝似周,彼秦虽强,秪以自蹙」。上论前代人物,公奏:「陛下万几之暇,潜心圣贤,不为嗜好所惑」。上曰:「自昔人君,不知道只为不学」。公奏:「尧、舜、禹之稽古,高宗之监成宪,故措诸事业,后世莫及。今陛下留意于学,真积力久,此心清明如止水明鉴,物之过者,妍丑真伪,灼然可见。以此应天下之务,安有一事失其当哉」!十一月,除吏部尚书,兼翰林承旨。公奏近日裁减宗室恩数事,上曰:「太滥」。公曰:「若择服属疏者许其一依士人应举取放,既可密减入流,又待之厚,彼自无怨」。上称善。又奏:「自昔治少乱多,未有数十年常晏然者,今中外幸小康,岂可不防患于未乱」?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公奏云:「明王谨德,四夷咸宾,皆是道也」。又云:「虞舜无为,非皆无为也,但不为簿书期会之屑屑耳」。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朕近见卿理会一二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贵在和而不同,有所见言之,勿以为嫌」。公对愿尽力。上尝密遣人往昌化觇视箭谷,回云六十年前有此,上以示丞相赵公雄,雄言:「上再三及此,恐合宣示外廷」。公曰:「宣和间有此,岂是休證」?乃不果言。上谓公曰:「只为养兵,不免皆取之民」。公因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各有名色,何故困民」?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绍兴以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后来乃用二十馀万缗,则是岁添三倍以上。既无所从出,遂于支移折变中暗增钱数,如苗米一石其耗三斗,州府受纳,则令折科,增三斗为五斗,增五斗为七斗。如此则有田之家无不被害,安得不困?此特一端耳,他皆类此」。上为之怅然。八年八月,以久旱降亲笔付三省求直言,丞相回奏谓熟多旱少,今此诏一下,所在皆有赈济之请,何以应之,约公通签进入,公言:「上明目达聪,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不行,万一上自行之,且以此奏示人,岂不获罪」?公论相亟从之。上尝以枢密非古官,欲罢之,公奏:「枢密本唐傅导之官,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庆历间张方平固尝以为非,而神宗亦有废并之意。今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一旦骤改,良亦未易。不若且令二府互领」。又及求直言事,公奏:「陛下圣德日跻,而星变旱灾如此,殆由臣等所致」。上曰:「若封事言及大臣,朕须留中」。公曰:「付出何害?欲人不知,莫若勿为。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有介宫闱之援而求为郎者,上令公谕给舍缴駮,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不从失体,从则坏法。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上喜曰:「卿等肯如此任怨,甚善」。公奏:「不与其所当与,谓之任怨;不与其所不当与,何怨之有」?上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公尝言用人之道,因及著作郎、佐各二人,绍兴以来未尝官备,盖以职任清高,实为左右史之储。近岁习俗奔竞,迁进太速,今在馆多非久次,望姑养其器业,以厚士风。九年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谓公曰:「每见宰相所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他日,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当时与之接以观其才」。公奏:「昨雷世贤相见,说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臣谓不然,滁有山林之阻,可守而不可禦敌。若庐、和婴敌冲,此则当备禦」。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贤方请止差镇江一军五千人,上欲许之,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绍兴初韩世忠尝屯重兵于彼,若无故减戍,他时旋增,必致敌疑。今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人同镇江一全军往戍,似为两便」。十年御带林忆年丁忧,中官除此阙者数人,公奏:「阉官徒借是以希升转,近用王实,今又用王毅,虽是德寿宫人,给舍不知,多来问臣。臣虽具以陛下奉亲之意晓之,终非美事」。上曰:「也是,都要转遥郡」。公奏:「不得已,且令给据亦可」。公又言:「近者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上曰:「日脚之气,冬常有之」。公言:「此太史局相宽之词,抑天道固不可知,有备乃无患」。吴挺申交州蕃部劫汉人二名及牛畜而去,挺以事细,止乞照会,公奏:「今欲降旨挥,督其根治,庶几知朝廷每事留意,不敢忽略。国家日有万几,若不察之于微,其弊将有不可胜救者」。上曰:「几者动之微,自古多缘不能防微杜渐,驯致祸乱」。温州军士因教阅喧悖,郡守汪义端将为首者决配,宪臣张诏欲先定义端减尅衣粮之罪,然后将军士明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若稍行遣义端,则今后骄兵茍有所求,必为劫持计矣」。郭果请移江陵兵万二千人并家属永屯襄阳,公言:「江陵兵一万八千人,自来半戍襄阳,今果谓襄阳极边,为门户之要,殊不知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或金以数万人缀襄阳之师,自随、郢直走荆南,则奈何」?上曰:「正为军士家属在荆南,恐或捣虚,牵连士卒心」。公奏:「如此,则江陵遂弃之乎」?争甚力,上乃许果万人而留八千于江陵。盱眙报金酋今岁避暑寿安宫,所徙器用倍常时,且分诸子出镇,上谓公此必有避位意,公奏:「当预为之备,如淮上万弩手近密令州郡置籍,而诸路民兵阙于教阅,内外诸军亦久无升进,欲并拟一指挥,令择精习武艺者解发赴行在。宰执三衙亲行阅试,高者补一两资,馀第支赏给,亦所以示不忘武备之意」。上曰:「便是,恐人谓放下」。公尝奏:「祖宗时大臣奏事榻前,互相可否。今陛下虚心无我,有所未至,惟恐臣下不言,岂容人臣却护短自是?夫惟小事不敢于榻前有隐,则大事无由欺蔽矣」。上深以为然。公言:「近探报敌酋却欲至东京,秋冬议过上京,乞密下诸将究实,且降亲劄付蜀中三大帅,令条具攻守之策以闻」。公奏事次,上独命留身,宣谕云:「金酋既过上京,秋间或传位兴兵,卿留心军政,甚副朕擢用之意」。公奏:「臣本以文墨荷圣知,戎务本非所习,误蒙任使,不敢辞耳。今彼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镇之以静。惟边将不可不精择,山阳最为重地,正当金粮道。今正与寻常州郡一等用人,缓急窃恐误事」。淮西延玺申,泗州归正朱现已补承信郎,不曾与告,上曰:「何不与之」?公曰:「元来誓书不得招纳叛亡,恐却过北界,引惹边事。今欲令王希吕更加优恤」。上奖谕再三,曰:「卿处事甚当」。十一年六月,除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备殚忠劳,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公奏:「诸军升差置籍,今已一季,合行点召,虽不专以此取人,亦因以察其能否,使之不测,则主帅自不敢行私」。诏令赴密院审察。王希吕乞增兵守庐,上欲令郭钧、雷世贤共分数千人与之,又云:「万弩手、民兵自可为用,若添得一藩篱,甚好」。公曰:「希吕欲二万人,少犹半之,盖须以正军为主,则帅司可立。帅司既立,则沿淮归正山水寨、民兵、万弩手等皆为我用矣」。十二年,留正申西兵已免起二年,今次取听朝廷指挥,上令发来,公奏:「襄阳兵少,阎世雄欲得此项人」。上曰:「三衙不可阙」。公言:「顷金不得志于四川,又尝送死于两淮,深恐睥睨荆襄,向来犹调他处官军,不比三衙在近,临时可以措置」。上悟曰:「与应付一年」。金州阙帅,公奏欲令侍从管军荐举,上云:「大帅自合朝廷除授,卿等且更求人」。公曰:「舜用九官,并咨四岳。用否在上,何嫌之有?与其暗荐,不若明扬。仁宗用台臣,至于列所荐人姓名,已乃考实,谁敢妄举」?上言:「王蔺论事颇偏」。公奏:「蔺议论虽时有过当,然人主左右岂可无数人尽言不顾身者?若上下相蒙,合而为一,殆非国家之福」。盱眙奏报达实林牙领兵犯金国,金下宿、泗等州堤备,御笔赐公等曰:「达实契丹欲兴兵,不如所传则已,有之则在我岂得漠然?他日我径举兵则违誓约,若因衅则将何以为辞」?公奏:「敌中多诈,彼一方小警,何至移文近边?若果有衅,临时不患无辞,所急在于间探精审耳」。明年,上又谕公以吴挺约结夏国事,公奏:「陛下念世雠之未报,思境土之未复,规摹宏远,夙夜不忘。臣备位于兹,无以少副使令,每切惭负。但夏人自来翻覆,乾道中王炎尝因任令公用帛书通好,随即密送金人,范成大奉使日雍遂出以示之。其难保如此,结约似未可轻。若雍易世,亲离众叛,天相圣明,决有机会」。广东帅潘畤以擅斩犯法军士自劾待罪,上批「无罪可待」,公奏:「帅无便宜之文,不经录问详覆而斩四人,虽意在除恶,然人命至重,若如此施行,恐开妄杀。只如洪迈诛婺州唱乱六兵,亦止是放罪,后不妨旌赏」。池州李思学自陈本军正将二人不能开弓,窃恐被点唤,乞与罢任,上曰:「此法甚好,皆枢密使措置之效」。楚州报金中呼鲁大王占据上京,上批问公曰:「金若中分其国,宜预画计策」。公奏:「兹事体大,譬如奕棋,须随著应之,若遂先举,恐贻后忧」。他日上谕公:「近北使到阙,询问其三节人,皆云呼鲁年已六十馀,因于僧舍,前所报达实林牙亦是妄传,枢使可谓先见之明」。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公奏:「臣不才备位,初无设施,惟奉行成算。今陛下勤政,内外宁谧,二十馀年,此正可惧之时,当思经远之计。臣欲具要务,取自圣裁,若其可行,当与王淮等协济,亦不敢纷更欲速」。上曰:「锐则易怠,国家无事时,正宜修明政理」。公奏:「大臣朝夕纳诲,非如台谏给舍救之已然」。上曰:「朕有过失,卿宜尽言」。上欲下吏部将知县有荐举人先与通判阙,公奏:「莫若籍记与堂除通判,免滋搀夺之风,且坏铨法」。公以旱求退,不允,因奏及民实惠惟宽减夏税,而施德自近始。如会稽和买诡避极多,今乞权免一年,后当差官釐正。秀州申,乞权减大军总制钱二万馀缗,吏拟勘当,公曰:「此岂勘当时耶」?奏蠲之。高宗上仙,朝廷欲用显仁例,遣三使如敌中,公固执不可,谓今昔事体不同,不当畏人而曲徇。金国贺生辰使人到阙,上在丧次,议欲宣谕俾归。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远来,止是馆伴发遣,朝廷更无一辞,于理未安。遂口占数语,令使者归,附奏,中外咸谓得体。十一月,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典礼以闻,上欲从天禧旧制,止就资善堂,公奏:「其时太子尚幼,初见辅臣,恐难尊用。昔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亦可」。十五年,太上山陵,公奏当如祖宗旧法,置使五人。首相意不欲,礼官又引绍兴显仁例。公言:「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山陵岂可不用大臣?永熙陵差吕端摄太傅,是时一相尚且亲往。昭慈在会稽,仓卒间犹命枢臣为总护使,又差执政张守监掩攒宫。旧章著明,昭然可证。臣备位宰司,当行」。乃以公摄太傅,如端故事。明堂加恩,进封济国公,公奏:「久尘政路,自思陵归即欲求去,缘京镗使北,争执礼文,屡蒙宣谕,恐彼中因贺生辰却求报复,令臣任责,是以迁延少待。今人使已行,求去无嫌,愿乞骸骨归山林」。上奖劳再三,曰:「朕比年殊觉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且留数年」。公奏:「陛下圣体方康彊,只缘哀毁太过,何遽及此」?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病不能自力,每直孟享,往往分诣;孝莫大于宁亲,而德寿宫隔远,不得日至,欲不退休,得乎?朕方以此委卿」。公泣而退。十二月壬申,上密付绍兴三十二年太上传位亲札,公奏:「陛下躬行舜禹之事,臣愿释政,以内祠事陛下于别宫」。上曰:「丞相得无欲用钱端礼例邪」?上命公草诏,宜以侍几筵奉东朝为意。十六年正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许国公。二月壬戌内禅,公奏:「陛下圣寿康宁,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本朝,中外同庆。臣等辅政无状,自此不得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光宗即位,公奏:「陛下初政,用人求言为急,如前宰执侍从首合咨访」。后三日御笔批出降诏,从公请也。三月,升少保、益国公。累奏乞回授,上不许,降诏面谕至三四。公在位稍久,士之有求而不获者多望公,公为是惧,求去甚力,上不许。既而谏官有言,公请益坚,诏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言者不已,遂以少保奉祠而归。孝宗遣中使赐公金器,劳问有加。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郡有倍税牙契钱,岁约二十万缗,公亟罢之。明年六月,复大观文。七月坐举官不实,降授荥阳郡公。又明年八月,复益国公,改判隆兴。复再入奏祈免,除醴泉观使。今上即位,诏求直言,公奏陈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且欲仿靖康时谭世绩主管龙德宫,寿皇时命钱端礼为德寿宫使故事,遴选太上旧臣一二人,使侍燕閒、从游幸,以广陛下之孝。本朝提举司天监,皆委近臣,如神宗初年用司马光,元丰间用王安礼,今莫若择侍从之忠直者提举太史局。此诚格天之一端。上特遣使赐公少傅告,公一再辞,寻许回授。庆元元年三上表告老,诏以少傅致仕。嘉泰元年,有以布衣上书及公姓名者,言者论公,降一官,次年复少傅。四年十月一日薨,年七十有九。讣闻,上辍朝两日,赠太师,赙银千两、绢千疋。公娶王氏,益国夫人,监察御史葆之女,先公一年薨,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十二月八日,奉公柩合焉。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孙颢,宣议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孙女五人:长适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未行。公英亮宏达,得于天资,研精覃思,博极书传,少有大志,常以古人自期。登进士第,继擢词科,当官涖事,虑周而识敏,内秉刚方而外和易,人不见其圭角。高宗一见其文,奇之,由台阁登侍从,标望屹然,凡所献替,前代之典章、国朝之故实,援引考證,辞婉意切,悉中事宜。在两制,除拜有非其人者,据正争执,前后两以祠去,士大夫莫不高其风,而孝宗于是益敬公矣。暨再还朝,旋践二府,政事之外,尤究心武备,选将练兵,常如敌至,慨然以规恢大义为不可已,而务存审重。孝宗亦自谓往时以文章知公为不尽,而始有大用之意矣。既正宰席,以身任天下之重,进尽忠益,退省阙遗,辅赞弥缝,靡不用其极。每与同列奏事上前,有惎公者,公一不顾,反覆辩论,归于是而已。公于人才务合异同,不主一偏,惟贤是用,尤不乐矫激近名者。其规模建置,大抵本于仁厚,每以爱养民力、久任牧守为急,于祖宗故事遵守不敢轻易。孝宗将内禅,讨论典礼,草定诏册,一出公手,他人莫与。光宗以公甘盘旧学,眷礼尤笃,于是侧目者众。公竟以论去,閒居十五年,自号平园老叟,筑堂名曰「玉和」,公自序云:「四气和谓之玉烛,方今贤和于朝,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侠老于和气之内」。则知公虽从容绿野,坐远世氛,而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朝廷也。顾常谓《易》六十四卦,惟《谦》六爻皆吉,又诵「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故平生处己以谦,待物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饰。公之为文温纯雅正,不厉声色,自足如意,近代建言得体,无出公右。晚笔力益遒,四方碑板多以属公。公自奉甚约,义所当予,略无所靳。亲旧贫不能自给者,廪之终身。事从兄甚严,视其颜色以为戚欣,抚族姻曲有恩意,官同姓者六、异姓者五。公虽贵,遇朋友如贫贱时,澹于声色,独嗜书如饥渴。已老,手校《文苑英华》一千卷,又与同志取欧阳公集反复是正之,遂为善本。公有《省斋文藁》四十卷,《平园续藁》四十卷,《省斋别藁》十卷,《词科旧稿》三卷,《掖垣丛稿》七卷,《玉堂类藁》二十卷,《政府应制稿》一卷,《历官表奏》十二卷,《奏议》十二卷,《奉诏录》七卷,《承明集》十卷,《辛巳亲征录》一卷,《壬午龙飞录》一卷,《癸未日记》一卷,《閒居录》一卷,《丁亥游山录》三卷,《庚寅奏事录》一卷,《壬辰南归录》一卷,《思陵录》二卷,《玉堂杂记》三卷,《二老堂诗话》二卷,《二老堂杂志》五卷,《玉蕊辨證》一卷,《乐府》一卷,书稿十五卷。壁之先君文简辱交于公,同德比谊,独相知心。仲兄著作、季兄贤良皆从公游,蒙待以国士,而壁自幼亦荷公期予甚过。追惟三十年间死生离合,感慨增系,自顾驽下,学不加进,有负奖知。今公既葬矣,纶以行述来请,用不敢辞,序始终大略如右,以俟志公之墓者,且以备奉常太史氏之采择云。开禧元年十二月辛未,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直学士院、兼枢密都承旨李壁谨状。
送道庵上人还白庵寺 其一 明 · 徐居正
七言绝句 押覃韵 出处:四佳诗集卷之四十五○第二十一
白庵寺。高丽侍中杏村李文贞公愿刹也。子平斋文敬公。孙容轩国老。承先志。择子孙之出家有操行者。或选缁徒之有声望者。主寺。相传护守。百有馀年。顷者。杏村外曾孙判禅宗事松隐蒙大师。住是寺。其高弟曰道庵成上人。松隐传之道庵。道庵亦山门之有宿望者。驻是寺。今几三十馀年。宣扬道风。高禅韵释。歆仰争趍。如蚁慕膻。仍念居正昔谒松隐兴天寺。松隐以居正为族侄。待遇款至。仍索松隐说。松隐还向白庵。居正作说。因道庵奉寄。后松隐语居正曰。子之说。深得老僧本趣。顾语道庵曰。当志之。未几。松隐示寂。今思松隐。不得见。见道庵。聊复自慰。道庵本杨州佛岩里人。居正别业。亦在其邻。道庵。弟于我五岁。往复相从。几五十年。上人常驻锡白庵。或来京师。必先访我。今春。来兴天寺结夏。秋序渐凉。亦复还山。再来留别。且曰。白庵。铁城子孙世守之愿刹。公亦杏村之外玄孙。愿得一语。永为山门之荣。居正曰。杏村内外子孙。今簪绂立朝者几千百人。至有贵接椒房戚里者。虽非眇末外孙如居正者。亦必有张皇者。复何言哉。姑书绝句五首奉送。兼寄地主曹斯文云。
南国名蓝是白庵,楼台多少间晴岚。
何时鞋袜寻师去,明月双溪共软谈(寺有双溪楼。牧隐李先生记之。)。
予整兵西巡辱中贵韦公携酒邀太监陈公王公同饯别行台酒酣韦公探唐人早朝诗和韵见赠走笔立就词致高远观者竦然起敬公复属予和辞不获已且重公之为人避权辞名有古人风因草草步韵并及之 明 · 韩雍
七言律诗 押阳韵
近侍宫庭岁月长,勤劳不觉鬓毛苍。
甄陶多士传经学,密勿三朝署典章。
惊世有才诗句好,立身无玷姓名香。
挥毫欲赞严遵美,书法荒粗愧二王。
重建圣冈庙记 南宋 · 谢谔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三
东晋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荆州牧、梁州刺史、赠骠骑将军、于湖侯甘敬翁,有庙宇袁州萍乡县芦溪镇,地名圣冈。惟公事载于史,而其灵应也,嘉祐七年进士袁及有《庙记》,元祐元年冬贺州教授胡遵道有《楼记》,绍圣二年三月知萍乡县事巴觉有《殿记》。史所载英风义概,功在当时,记所详,灵感殊应,福及后世。镇有黄氏,宗绪绵远,钦信惟旧。元祐、绍圣间,名克明者建三殿,建水陆楼;名鉴者建正殿,建西殿。鉴乃克明之子。隆兴二年,鉴之孙进士名庶者又率乡里建正殿,建寝殿,建祖考殿,栋宇峻整,像貌尊贵,器皿端洁,香火丛凑,由建庙以来于斯为盛。而邦人病者祈而痊,忧者祈而乐,危者祈而安,险者祈而平,旱者祈而泽,潦者祈而霁,盗者祈而戢,竞者祈而息,信乎其福又可必而人用宁一也。庶屡寄书委予为记,谔闻古者禦大灾,捍大患,于法当祀,又曰盛德必百世祀。盖禦灾捍患为一时之功,而德则非贤之可久者莫能。洪惟敬公生则禦灾捍患,功不可掩,而奉尝之所以其德之布福于人者,如日月之久照,四时之久成,穰穰简简,家至户到,是将无穷无尽也。因为之记,以贻来者之钦奉,勿或怠荒云。绍熙二年四月记。
按:嘉庆《萍乡县志》卷一八,嘉庆刻本。
赠萧鍊师公弼 宋 · 董嗣杲
吾家阿京爱公弼,吾家泽兄敬公弼。
半生梦与公弼游,岂意相逢在今日。
春风和气见眉宇,玉壶冰鉴藏胸臆。
人间万事君自知,未必君材人尽识。
苏门水木无纤埃,闻君家近公和台。
仙家近日多官府,黄帽青鞋归去来(自注:时汰佛老家甚急,故云。)。
正议大夫致仕龚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三
公讳鼎臣,字辅之,姓龚氏。世为淄州高苑人,至公改葬其先于郓,今为郓州须城人。曾祖伦,祖凝,皆潜晦不出。考诱衷,鼎州武陵县令,累赠特进;妣罗氏、穆氏,赠淄川、千乘两郡太君。公实穆夫人出,幼孤自立,擢景祐元年进士第,为郓州平阴县主簿。始至,决田讼之久不决者,疏泄潴水,得良田数百千顷。调孟州司法参军,以举为泰宁军节度掌书记。故相梁庄肃公、杜正献公继为州事,皆大爱重,荐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莱芜县兼冶事。前时赋民车运铁,人大劳费,公至罢之。正献尝语江休复曰:「龚莱芜气和而直,宜深交之」。徙彭州濛阳县,转秘书丞。丁母忧,服除,知密州安丘县。转太常博士,赐五品服,知渠州,拜尚书屯田员外郎。州故僻陋无学者,公请于朝,建庙学,躬率邑子为生,以时释奠,退而讲说,立课肄之法,人大劝化,始有登科者。郡人绘像事公。召还,编校史馆书籍,转都官。始在莱芜,大臣荐试馆职,以善石介不召。及安丘秩满,上策二十篇,以贤良方正召试秘阁,又以不合报闻,议者大为公恨。然朝廷寖知公,遂擢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公亦感遇自奋,以言任责,绅翕然推重,论奏中人邓保信罪状;言苏安静年未五十,不可为押班;董淑妃赐谥非是;三司开封请法外断狱,率直可之,愿先付执政参审禀画;凡大礼赦,请准太平兴国诏书,前期下禁约,后有犯不原,以杜指赦为奸者,宜著为令。兖国公主与驸马都尉李玮忿争,玮坐谪外,仁宗临朝不适,公引《睽》上九义,劝上少镇安之,待其疑亡则志适矣,已而果复和如故。上喜曰:「如卿所言」。尝请遣亲信近侍,以君臣父子大义,趣谕皇子入侍。寻兼管国子监,判登闻检院,详定宽恤民力奏议。淮南灾,以公体量安抚,蠲逋振贷,全活甚众。除北朝正旦使,公奏:「昔契丹犯淄、青,祖父母、兄、姊皆见略,义不忍往」。许之,诏后子孙并免焉。俄拜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赐三品服,转吏部、礼部郎中。论宗室宜岁试补外官,请汰滥官,销冗兵,蕃财用,禁奢靡。连劾薛向奸暴,鬻盐市马皆罔上。谓昭陵宜俭葬,景灵神御殿不宜增侈,以称先帝意。屡请英宗延访臣下,亲决政事,上疏劝皇太后捲帘还政。事皆人所难言者。盖公前后在言路,阔略细故,至大事无顾忌,必言之。其言优游,不亟不缓,平心据理,务使人主易听而已。耻为表表,买直近名,退亦未尝以语人,故其事多施行,而世颇不知自公发也。改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徙江宁府,转户部。召还,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判吏部流内铨。选人得官,待班谢辞率留滞。公奏易为门谢辞,至今便之。其后议明堂配享及王丞相荆公坐讲事,益不合,求补外,以知兖州。是时遣使方田,其法物色土宜为十等,以均地税,而使者所辟置意倖功赏,田既不得其实,而概取税之虚名诡额及常所蠲者,加入旧籍,劫制州县,上下骚然。公曰:「税有重轻,均固可尔。今增之,非朝廷本指也」。独不肯增,人危公,公卒以州籍常数均定,兖人至今德公。或论公八年不迁官,特改吏部。又求閒地,提举西京崇福宫。魏国公忠献韩公曰:「端良之人皆喜静处,龚君心不营禄,禄亦不及」。秩满,再判太常寺,再留守南京,转太常少卿。陛辞,神宗顾语移时,喜甚曰:「人言卿惫,而精明如此,行用卿矣」!公顿首谢。时河决曹村,流民无所属,殍死道路,公劳来赈拊,归者不可计。使者奏状,拜谏议大夫、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又遭北方岁饥,活流饿视南京滋多。官制行,改大中大夫。请老,提举亳州太清宫。今上即位,转通议大夫,遂以正议大夫致仕。公道学文义,内外绝美,事上应物,一以不欺。及退居里舍,著书讲诵,澹然自乐。门生弟子,造请质问,从容相对,日以为常。乡人有善,孜孜称述,惟恐不闻;其有不善,则召而告之,矜戚见于颜色。其人至感泣自新,以是乡里无贵贱少长归心焉。公好学出于天性,既以经行显名朝廷,虽有任用,涖剧烦,亦未尝辄废书。至老学益深,行益粹,可谓一德有始卒者。元祐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以寿终,享年七十七。两夫人:李氏,都官郎中之女,追封赞皇郡君;某氏,光禄卿希仲女,长乐郡君。子十一人:男祥,权潍州昌邑县令,先亡;群,开封府考城县主簿;羲,林州录事参军。女嫁宣义郎张仲适、殿直张景山。馀早卒。孙男女十五人。公有《东原集》五十卷,《谏草》三卷,《周易补注》六卷,《中说注》十卷,《编年》、《官制图》各一卷。某少以诸生从公学,又以应天府官在公幕下,公之见知甚厚。而诸孤出公遗命来请铭,将以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葬公须城之登贤乡特进公之兆次,义其可以辞乎!为之铭曰:
侃侃龚公,令德之世。光禄耆老,水衡循吏。公言正直,皇则好之。纠绳左右,是是非非。以天行止,畴尼吾志。归善一乡,士知法义。鲁两先生,徂徕泰山。门人达者,公得其传。惟深斯水,惟厚斯冈。凡我乡人,敬公之藏。
乌程县修东亭记 唐末至五代 · 杨夔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六十七
故相国赵郡李公讳绅。宝历中廉问会稽日。以吴兴僧大光有神异之迹。为碑文托郡守敬公建立于卞山法华寺。会昌中。诏毁佛寺。此寺随废。时县令李式其碑。述相国先人曾宰乌程。遂移立于县之东亭。迨今五十载。其碑毁折。汝南周生。以明经赐命。重宰乌程。睹其废逸。遂求于故老。获旧文。比类于折碑。所失者数字。因重刊于石。所阙文字。不敢臆续。盖所以避不敏。遵宣圣不知而作之诫也。兼其旧传云。东亭之池。始相国诞于县署。学弄之岁。乳母惰于保持。俾相国坠于池。人莫之觉。食顷。如有物翼出于池面。家人方得以拯焉。众方慑骇。而相国笑语无替于平日。人咸异焉。初有石数尺勒其事。岁月绵远。石失其处。故汝南生广其亭。浚其池。再刻其碑。重叙厥由。盖欲存县之故事也。生中和初宰此邑。及期而代。居閒闭关。淡薄自得。郡帅陇西公潜使人伺其所为。知其安于贫。乐于道。阅百代而自娱。未尝以阙物为挠。由是官有乏。必俾承乏。而生所至以静理闻。癸丑夏。复诏生宰乌程。民吏欣欣。再遇宽政。阁鞭听讼。事简庭閒。君子哉汝南。学古入仕。有其经矣。生家于阳羡。数世以经明获禄。后偫从昆弟并一举而捷。凡浙右之士。因以向风国庠。闻其名。咸亦推先焉。夫善为政者。虽欲人安而俗阜。必当于事有立。于意不忘。以羽翼厥道也。今徭赋既调。风俗既安。逋逸有归。茕孑有依。然后搜遗文。刊坠碑。此所以见兴废之心也。建新亭。疏洿池。此所以见继绝之志也。于戏。当大兵之后。民困于繁役。克俾其民康。其务均俗。固母视于尹长矣。今施政之暇。人有馀力。然后兴起废坠。彰明故事。非图远经久者。孰能为此哉。生既重立大光上人之碑。遂命某纪其年月。别立于石。且以旌新亭之兴替有自也。
经袁湛墓下诏(三年) 南朝宋 · 刘骏
出处:全宋文卷五
故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晋宁敬公,外氏尊戚,素风简正;岁纪稍积,坟茔浸远。朕近巡览千亩,遥瞻松隧;缅惟徽尘,感慕增结。可遣使祭,少申永怀(《宋书·袁湛传》。)。
给外家茔户诏(五年) 南朝宋 · 刘骏
出处:全宋文卷六
赵萧臧光禄袁敬公平乐郡君墓,先未给茔户,加世数已远,胤嗣衰陵,外戚尊属,不宜使坟茔芜秽。可各给蛮户三,以供洒扫(《宋书·文帝袁皇后传》)。
齐明帝哀策文 南梁 · 沈约
出处:全梁文卷三十
龙菆既彻,备物已陈;殡宫无夜,夕燎终晨。号环辌幄,攀标应路;容卫弗改,轩槛如故。望东川而不追,仰昊天而自诉。列圣同轨,谥法树声。爰诏掌牍,式播遗英。其辞曰:
五曜在天,递作民主。赫矣帝高,蒸哉嗣武。多难固业,隐忧启圣。时惟我皇,功符受命。爰始濡足,坐运机深。鹏逝风举,龙动云阴。之郢南激,即豫西临。体兹大德,怀此小心。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百揆,百揆肃肃,德浸堇荼,仁被比屋。何远何迩,无思不服。嗣君丧道,不式典谟。神器业怀,事等瞻鸟。民怀奥主,后来其苏。皇天眷命,授以录图。临朝凝晬,昧旦丕显。斟酌前王,择其令典。不言斯应,不行斯践。路台靡营,离宫弗宴。眷言胶塾,弘启上庠。轨仪四代,祖述三王。德晖内动,英华外扬。礼行樽俎,义及幽荒。仰庶天德,降年永久。北极齐光,南山献寿。沧溟奄竭,嵩岱皆朽。珍非昊穹,惟余之咎。攀龙讵几,大队玄玄。厌世崇陛,即宫下泉。殡阶已遽,素幕高褰。端围洞启,蜃绋徐前。背朱阙以南转,乘翠龙而东度。经原野之荒凉,属西成之云暮。伐金鼓以清道,扬悲笳而启路。极厚地而不追,终苍天而永慕。苍梧晦远,慎徽不泯。纪事寂寞,龟书可循。哲王违世,克播遗尘。猗欤万古,晖光日新(《艺文类聚》十四)。
龙骧将军营州刺史高贞碑(正光四年六月)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后魏文卷五十八
君讳贞,字羽真,勃海脩人也。其先盖炎帝氏之苗裔,昔在黄唐,是为四岳,爰逮伯夷,受命于虞,舜曰典朕□□□□□□暨吕尚佐周克殷,有大功于天下,位为太师,俾侯齐国,世世勿绝,表乎东海,其公族有高子者,即其氏焉。自兹已降,冠冕继及,世济其德,不霣其名。祖左光禄大夫勃海敬公,纯嘏所钟,式诞文昭皇太后,是为世宗武皇帝之外祖。考发东将军、青州刺史庄公,有行有礼,克荷克构,即文昭皇太皇之弟二兄也。君禀岐嶷之姿,挺圭璋之质,清晕发于载弄,秀悟表乎龆齿,黄中通理之名,卓尔不群之目,固已殊异公族,见称于匠者。至于孝以事亲,则白华不能比其洁;友于兄弟,则常棣无以方其盛。敬让著自闾阎,信义行于邦党。若夫秉心塞渊,砥砺名教,伏膺文武,不肃而成,则缀轨于前修,同规于先达者矣。虽绮褚纨绔英华于王、许,龙马流车,陆离于阴、邓,而不以富贵骄人,必以谦虚业己,是故夷门识慕,蹇步知归,我德如风,物应如响。弱冠以外戚令望,除秘书郎,傃驎阁而来仪,瞻石渠而式跂。于是纵容校文之职,翻飞鹓鹭之间,容止此而可观,清风兹焉已穆。既而重离载朗,东朝始建,杞梓备陈,瑶金必剖,佥求其可,帝曰尔谐。迁太子洗马。夙夜惟夤,媚兹储后,仰敷四德之美,式扬三善之功,同禁联坊,亡有出其右也。于时六宫无主,百姓未系,周爰大邦,罔逾莘似,以群姊有神表淑问,拜为皇后。君戚愈重,□愈冲,宠日益,又日损,由是有少君退让之风,无长渊骄奢之患。故赫君戚愈重,□愈冲,宠日益,权日损,由是有少君退让之风,无长渊骄奢之患。故赫赫之望,具瞻允集,桢干之期,匪朝伊暮。而不幸短命春秋廿有六,以延昌三年岁次甲午四月己卯朔廿六日乙巳遘疾卒于京师。二宫悲恸,九族悼伤,同位骏奔,遐迩必至。天子乃诏有司曰:故太子洗马高贞,器业始茂,器业始茂,方加荣级,而秀颖未实,奄雕夏彩。今宅兆有期,宜蒙追陟,可特赠䮾骧将军、营州刺史,以旌戚俊。其墓次所须,悉仰本州营办,临葬又特给东园龙輀,加谥曰懿。凡我僚旧,爰及邦人,咸以君生而玉质,至美也;幼若老成,至慧也;孝友因心,至行也;富贵不骄,至谦也;君以此终,亦以此始,乌可废而不录,使来者无闻焉;乃相与采石名山,树碑墓道。其词曰:
厥绪皇□□□□□尧咨四岳,周命吕望。惟高惟国,世有龙光,自兹作氏,不霣其芳。于铄光禄,飨兹戬谷,赫矣安东,纯嘏斯属。或女或妹,匪娀伊仆,陟彼昭阳,光我邦族。山川降祉,余庆不已,敬公之孙,庄公之子。如琇如莹,为山岭九始,人知其进,莫见其止。古人有言,膏粱难正,于乎我君,终和且令。牧己谦谦,与物无竞,孝友因心,能久能敬。爰始来仪,濯缨麟沼,翙羽储扃,其容皎皎。方抟九霄,载飞载矫,天道如何,是久是夭。生荣死哀,礼有加数,曷用宠终,英英旂辂。其人虽往,其风可慕,刻石一刊,清徽永铸。大代正光四年岁次癸卯□管黄钟六月。□□□□□□□(碑拓本)。
奉直大夫陆公墓志铭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九、《渭南文集》卷三五
吴郡陆氏,方唐盛时,号四十九枝,太尉枝最盛。唐末,自吴之嘉兴,东徙钱塘。吴越王时,又徙山阴鲁墟。宋祥符中,赠大傅讳轸以进士起家,仕至吏部郎中,直昭文馆。太傅生国子博士赠太尉讳圭,太尉生尚书左丞赠太师楚国公讳佃,太师生中散大夫赠少师讳寘。少师八子,皆以文学政事自奋。公讳洸,字子光,少师第四子。绍兴初,以荫补登仕郎,调右迪功郎、浦江县尉,历筠州司法参军,徽州司法参军,湖北路转运司干办公事,知玉山县,江淮等路坑冶司主管文字,通判通州,知荆门军,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遂致仕。积官至奉直大夫,赐紫金鱼袋,封陈留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以庆元元年十月丙寅卒于私第,享年七十有二。初,少师避建炎之乱,益东徙居明州鄞县之横溪,犹返葬山阴。至公兄弟,遂有即葬鄞县者。故公以三年十二月庚午,葬于县之丰乐乡西㠗之原。诸孤请铭于公从弟某。某则少公一岁,儿时分梨共枣,稍长,同入家塾,实知公比他人为详。公天资颖异,数岁能属文,举进士,连拔两浙转运司解,又为江东转运司解首。然卒不第。公不以怼有司,治经考古,益不少懈。为吏穷日夜勤其官,未尝事燕游。所至,上官委以事,公至忘寝食寒暑以趋事赴功。在玉山时,刳剔蠹弊,根原窟穴,毫发必尽,正俸外,他增给悉弃不取。比代去,计其数凡六十馀万。故谏官尹穑有别业在县,岁往来邑中。尹为人喜议论,仕者多惮之,公不为动。尹顾敬公,每曰:「子光清足以肃吏,惠足以养民,诸邑求其比,殆未见也」。自荆门回,奏事殿上,所陈合指,皆即日施行。明日,孝宗皇帝对辅臣称公之才,丞相王鲁公力荐之,遂擢江西常平使者。到官,治便坐于厅事之后,治事退,足迹不履中阈。揭所治钱谷出纳之最于壁。列案皆簿书,终日坐卧其间,目阅手披,窒罅漏,严期会,官属吏胥,奔走承命不暇,不旬月,事大治,一道肃然。岁旱,公一先事为备,得米百万斛,吏不能一毫为奸,五州之民,讫无流殍。于是特进一官,遂除提点刑狱,且进用于朝。会有临江军民习仪卿,为其奴所杀,狱成,则谓仪卿弟宣卿实使之。宣卿既服,复以冤告,凡八移鞫,皆然。最后特以命公,公始得其情,宣卿实无使之之迹,奴亦无异辞,远近称神明。事上刑部,刑部以为疑,言诸朝,移大理寺穷治久,自卿以下,亦不能与公异,宣卿竟不死。公既以自请得奉祠而归矣,于是益知奉法守官之难,不复有仕进意,甫七十,即上书告老。始终进退之际,可谓无愧矣。公娶林氏,吏部侍郎保之女。三男子:桂,修职郎,监秀州芦沥盐场,已卒。椿,迪功郎,临安府临安县主簿。棣,迪功郎,徽州歙县西尉。二女子:长适迪功郎、平江府司户参军詹骐,次女适从政郎、监楚州盐城县盐场耿开。孙男㷆、焯、燂、炜、燠,皆进士。孙女适文林郎、新监台州支盐仓宋安雅,馀尚幼。铭曰:
邅余道兮晚乃逢,握使节兮抚困穷。发积劝分兮忘岁凶,以经决狱兮平反之功。人不我知兮道则通,归筑室兮老于东。位列卿兮善始终,服三品兮五等之封。植槚郁郁兮起坟崇崇,阅百世兮过者必恭。
隋秦孝王诔 隋 · 杨广
出处:全隋文卷六
维开皇二十年六月二十日丁丑,上柱国秦孝王薨于仁寿宫。呜呼哀哉!八元八凯,济济虞则;《周南》、《召南》,赫赫周国。于穆孝王,绍彼明德。天实丧予,歼我刚克。呜呼哀哉!如何上灵,降此灾否。国丧宗臣,家亡千里。呜呼哀哉!爰初不豫,冕旒视疾。及至大渐,停銮驻跸,亲临属纩,俯观彻瑟,悲动皇情,痛深慈膝。一辞明世,千秋长幕;□□如何,绵绵终古。仲秋卜宅,将归泉户,梁山之阳,永宁后土。呜呼哀哉!余寡兄弟,爱笃弥深,奄然零落,痛体伤心。呜呼哀哉!追悼无及,永分古今。神虽虚翳,徽声靡替,诔王德音,贻千百世。乃作诔曰:皇隋启运,应天顺民。保兹七百,静彼四邻。利建宗子,藩屏懿亲。孝王惟允,俾侯于秦。爰自圣章,天性诚愿。色养烝烝,孝立名建。恭近于礼,耻辱斯远。嘉之弗忘,惧而无怨。孝悌之至,通于神明。温温居德,肃肃厉精。恭敬表志,退让为情。韡此棠棣,敦斯鹡鸰。仲称令弟,叔曰仁兄。猗欤我弟!好学无替,九流日修,三馀卒岁。琴台夜开,书帷昼闭。聪敏若神,雄辩无滞。妙矣声律,明哉龟筮。玄象风角,于焉及睿。允文允武,多才多艺。惟善惟乐,为仁为惠。天挺出群,英图命世。钦若孝王,容止堂堂。振鹭将集,凤雏斯翔。人之领袖,国之辉光。辉光伊何,肃肃翼翼。义以处身,仁以经国。明烛絷符,财成渊塞。靖恭尔位,好是正直。令闻令望,无反无侧。皇枝良干,日富英声。宣风作伯,盘古维城。东京旧都,河南殷博。惟我哲王,行台惟寞。飞辔崤、函,褰帐伊、洛。德被汝坟,仁行巩亳。西秦右地,实赖英雄。实惟王化,乃即龟蒙。惠和布泽,易俗移风。亹亹孝王,仁而能断;德敷大国,有符公旦。移镇樊征,述职江汉。地接寇雠,棱威靖难。文德招远,怀劳伐叛。暂辍外藩,入侍天轩。典兹戎卫,仍居纳言。宝敛横曜,丰貂尤温。周卫清切,敷奏便繁。献替惟允,禁旅斯敦。伪陈不恭,轶我炎鄙。王赫斯振,将清江涘。图斯元帅,难全其备。唯我孝王,膺兹无愧,恭行天讨,受脤建旗,申威鄂渚,鞠旅江湄,军容赳赳,逋丑禗禗,云陈不布,高城靡恃,泥首衔璧,请命于台,兵不血刃,野无横尸,善战不阵,我弟于兹,金陵戡定,饮至京师。广陵、淮海,一都之会,牧彼顽民,作相于外,时两随车,棠阴逐盖。惟晋太原,寄隆望大,表里山河,要冲襟带,东自维扬,回旌转旆,善政廉平,于斯为最,胡虏畏威,氓黎荷赖,烽火戎马,俱清边界。寒暑失御,庸卫弗开,言旋京邸,去彼丛台,扈驾仁寿,抚席岩隈。连绵药饵,岁去年来,秀而不实,祸极生灾,天胡不吊,木坏山颓。呜呼哀哉!至尊废朝而悼伤,皇后辍膳而摧痛。甚秦国之永辞,剧梁武之长送。昆弟哀哀而日嗟,僚友嗷嗷而悲恸。呜呼哀哉!叹日月之不居,何卜远之讵促,旌旐飘飖而从风,笳管酸嘶而响谷,服马顾而不能行,挽夫悲而不成曲。霜霰落兮山谷寒,木叶下兮丘陇残。风飕飕而吟树,泉幽咽而悲湍。离群之兽绝迹,孤飞之鸟悲酸。背离宫而东转,历山邸而北度,去甲第之楼台,即荒田之丘墓。昔时鸣銮而戒途,今日灵輀而启路,临朝谒之平衢,永绝兹之一步。傥若神而有灵,几悲伤而留顾。呜呼哀哉!弃永日之昭昭,袭长夜之修悠,苦玄扃而无晓,悲黄泉而永幽。湮盛年于万古,沮壮志于千秋。呜呼哀哉!恸反哭于秋季,悲复归于故地,尹形游而不迁,何魂茕之空志。呜呼哀哉!酒樽浮尘兮独满,琴弦含风兮自断。冥夜久其何期,焉知岁月之长短。孝王与我,体密情亲,孔怀之笃,有逾常伦。昊天何酷,哀哉哲人!奈何吾弟,先我长沦,烦冤痛毒,悲恨何陈。呜呼哀哉!痛母弟之同胞,弃共被之寒郊。岂止三荆之变色,非为四鸟之分巢,遽一朝而云逝,曷何去而何止。形未舍目,言犹在耳。彼苍者天,子何甚矣。嬛嬛友于,哀哀吾子。痛当奈何,痛当何已!想仿佛而不见,犹盘桓而伫立;空抚膺而莫追,抑饮泪而何及。呜呼哀哉!嗟地久而天长,终伦彼乎幽方,徒春华而秋落,不复见我弟兮孝王。何谢安之蔬食,岂子路之丧亡。独端忧而无告,徒哽塞而追伤。悲莫悲兮长别,痛莫痛兮终绝。因凄怆以写情,恸人琴而永诀。呜呼哀哉(《文苑英华》八百四十二)!
宋故楚州宝应令应君墓志铭 宋 · 黄灏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
隆兴癸未,灏以进士升籍于吏部,与仙居应伯起为同年。其后灏假邑德化,伯起亦分教九江,为同官。积素累好,久而愈深。一旦奉其父故宝应令君世行寿状,求以刊诸幽。灏无升堂一拜之旧,幸得与其子游,敢不敬而铭诸?应氏家本汝南,在婺之永康者,自东晋灌阳侯詹公始。其裔孙傅岩居士始迁夏阁,公之五世祖也。曾祖讳常侃,祖讳禹玠,皆不仕。父允中,以高年,累官承奉郎。仙居邑小而风俗重,本以力田相尚,政和而上无以进士起者。承奉独以儒自命,置傅礼方闻之士,教子与侄皆以儒。时公及从兄灌、从弟颐俱有文声。未几,灌、颐相继擢第,公亦宾兴受遣,仙居之勤于儒昉乎此。公讳权,字伟节。其先以富著,累世为右姓。至公,罹宣和吕寇之暴,乡里失保,生业泯焉不具。自是,时多艰虞。承奉中年而鳏,至于耄耋。公仰事俯育,惟饥渴寒暑是惧。遂就特恩以养,任婺州东阳主簿。时承奉年九十一矣,非公事未尝去左右,出必戒家人侍侧,满考康宁如始至。夫妇白首相扶,奉安车以归故里,一时尊之。公平生嘻笑不妄,务以诚自待。常谓诸子曰:「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所不见乎」!故为政不敢有易心。东阳有争田者,至卅年更三官不解,公立解之。遂诣守自言,守难之,曰:「老生难与言事,宜勿听」。居无何,其家争产,吐实如公所言。士以此多敬公。再调楚州宝应知县。告未下,承奉忽感疾,公心动,即日驰归,未几,承奉卒。公性至孝,哀毁过人,不能终丧,亦卒。时官修职郎,年七十,实乾道丁亥中秋四日也。孺人陆氏,后公十年卒。男三人:长士约,任迪功郎;次士廉,再冠乡书,今从事郎、临安府新城县丞;又次则振也,今儒林郎、监镇江府寄桩库。女一,归金部郎官、直秘阁致仕鹿何。孙男八人:嘉、祥、馨、星、耆、清、虞、南,皆业进士。孙女八人,其五已行,馀在室。诸孤以乾道庚寅正月十五日葬公于临海县凤岑山新塘之原。公纯孝人也,遭家凋敝,辛勤修子职,终身不懈。弟妹婚嫁,力弗足,以其妻赍装资给之,皆及时,承奉无几微不满意。授诸子各一经,不使给私自营,内则雍雍无閒言。属纩之日,诸子请所欲言,书「人心善恶,一一闻天」,无一语及家事。呜呼,古之所谓君子,纯笃有守若此者,非耶?灏既论次之,遂系以铭曰:
于维应君,学以为己。再成厥家,以养以祀。自幼至老,以孝终始。左子右孙,俣俣满庭。天岂其欺,其考我铭。
朝议大夫、提举两浙常平茶盐公事黄灏撰。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权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彭椿年书。
按:光绪《仙居志》附《仙居集》卷一六,光绪二十年活字本。
文丞相叙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九、心史·杂文
国之所与立者,非力也,人心也。故善观人之国家者,惟观人心何如尔。此固儒者寻常迂阔之论,然万万不踰此理。今天下崩裂,忠臣义士死于国者,极慷慨激烈,何啻百数,曾谓汉唐末年有是夫?于是可以觇国家气数矣。艺祖曰:「宰相须用读书人」。大哉王言,直验于三百年后。丞相文公天祥,才略奇伟,临大事无惧色,不敢易节。德祐一年乙亥夏,遭鞑深迫内地,公时居乡,挺然作檄书,尽倾家赀,纠募吉、赣乡兵三万人勤王,除浙西制置使。九月,至平江开阃。十一月,朝廷召公以浙西制置使勤王,入行在。二年丙子正月,鞑兵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奏请三宫,不肯迁驾,即潜挟二王奔浙东。鞑伪丞相伯颜闻而心变,意欲直入屠弑京城。在朝公卿咸惊惧,众怂恿文公使鞑军前与虏语,朝廷假公以丞相名。及出,一见逆臣吕文焕,即痛数其罪,又见逆臣范文虎,亦痛数其罪,文焕、文虎意俱怒。导见虏酋伯颜,公竟据中坐胡床,仰面瞠目,撚须翘足,倨傲谈笑。虏酋伯颜问其为谁,公曰:「大宋丞相文天祥」。伯颜责不行胡跪之礼,公曰:「我南朝丞相,汝北朝丞相,丞相见丞相,不跪」。遂终不屈。其他公卿朝士见虏酋,或跪或拜,卖国乞命,独公再三与鞑酋伯颜慷慨辩论,尚以理折其罪,辩析夷夏之分,语意皆不失国体。深反覆论文焕之逆,伯颜竟解文焕兵权。又沮遏伯颜直入屠弑虏掠京城百姓之凶。伯颜始怒终敬,为其所留,不复纵入京城,竟挟北行。至京口,贼酋阿术勒丞相诸使亲札谕维扬降鞑,独文公不肯署名,虏酋暂留公京口虏馆。时维扬坚守城壁,与贼酋阿术据京口对垒。虏贼禁江禁夜,把路把巷,甚严密。公间关百计,掷金买监绊者之心,寓意同监绊虏酋往来妓馆,亵狎买笑,意甚相得相忘,又得架阁杜浒相与为谋。二月晦,夜遁出城,偷渡江,登真州岸,偷历贼寨,劳苦跋涉难譬。时全太后、幼帝北狩,将道经维扬,公欲借扬州兵与贼战,邀夺二宫还行内。公叫扬州城,扬州疑公,不纳。复西行叫真州城,即差军送东往泰州,由海而南,南北之人悉以公为神。朝廷重拜为右丞相。又于汀漳间募士卒万馀人,剿叛臣,易正大,驱驰二三年。景炎三年,岁在戊寅,十一月,潮阳县值贼,服脑子不死,为贼所擒,终不屈节,谈笑自若。贼以刀胁之,笑曰:「死,末事也,此岂可吓大丈夫耶」!尝伸颈受之。贼逼公作书说张少保世杰叛南归北,公曰:「我既大不孝,又教人不孝父母耶」?不从其说。贼擒公至幽州,见伪丞相博罗等,不跪。众虏控持,搦腰捺足,必欲其跪,则据坐地上,叱骂曰:「此刑法耳,岂礼也」!贼命通事译其语,谓公曰:「不肯投拜,有何言说」?公曰:「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我今日忠于大宋社稷,至此何说!汝贼辈蚤杀我,则毕矣」!贼曰:「语止此?汝道『有兴有废』,古时曾有人臣将宗庙城郭土地付与别国了,又逃去,有此人否」?公曰:「汝谓我前日为宰相,奉国与人,而后去之耶?奉国与人,是卖国之臣,卖国者有所利而为之;去之者,非卖国者也!我前日奉旨使汝伯颜军前,被伯颜执我去,我本当死;所以不死者,以度宗之二太子在浙东,老母在广,故为去之之图尔」!贼曰:「德祐嗣君非尔君耶」?公曰:「吾君也」。贼曰:「弃嗣君,别去立二王,如何是忠臣」?公曰:「德祐嗣君,吾君也,不幸失国。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我立二王,为宗庙社稷计,所以为忠臣也。从怀帝、悯帝而北者,非忠臣;从元帝为忠臣。从徽宗、钦宗而北者,非忠臣;从高宗为忠臣」。贼曰:「二王立得不正,是篡也」。公曰:「景炎皇帝,度宗长子,德祐嗣君之亲兄,如何是不正?登极于德祐已去之后,如何是篡?陈丞相奉二王出宫,具有太皇太后圣旨,如何是无所授命?天与之,人与之,虽无传受之命,推戴而立,亦何不可」?贼曰:「你既为丞相,若奉三宫走去,方是忠臣。不然,则引兵与伯颜决胜负,方是忠臣」。公曰:「此语可责陈丞相,不可责我,我不当国故也」。贼曰:「汝立二王,曾为何功劳」?公曰:「国家不幸丧亡,我立君以存宗庙,存一日则一日尽臣子之责,何功劳之有」!贼曰:「既知不可为,何必为」?公曰:「人臣事君,如子事父。父不幸有疾,虽明知不可为,岂有不下药之理?尽吾心尔,若不可救,则命也。今日我有死而已,何必多言」!贼曰:「汝要死,我不教汝死,必欲汝降而后已」。公曰:「任汝万死万生煅炼,试观我变耶不变耶!我,大宋之精金也,焉惧汝贼辈之磷火耶!汝至死我而止,而我之不变者初不死也。叨叨语十万劫,汝只是夷狄,我只是大宋丞相。杀我即杀我,迟杀我,我之骂愈烈。昔人云:『姜桂之性,到死愈辣』。我亦曰:『金石之性,要终愈硬』」!公后又云:「自古中兴之君,如少康以遗腹子兴于一旅一成;宣王承厉王之难,匿于召公之家,召、周二相立以为王;幽王废宜臼,立伯服为太子,犬戎之乱,诸侯迎之,宜臼是为平王;汉光武兴于南阳,蜀先主帝巴蜀,皆是出于推戴。如唐肃宗即位灵武,不禀命于明皇,似类于篡,然功在社稷,天下后世无贬焉。禹传益,不传启,天下之人皆曰,『启,吾君之子也』,讴歌,讼狱者归之。汉文帝即是平、勃诸臣所立,岂有高祖、惠帝、吕后之命?春秋亡公子入为国君者何限,齐桓、晋文是也,谁谓奔去者不当立?前日汝贼来犯大纪,理不容不避,二王南奔,势也。得程婴、公孙杵臼辈出,存赵氏,为天下立纲常主,揆诸理而不谬,又宁复问『有无授命』耶?惜乎先时不曾以此数事历历详说与贼酋一听」!此皆公首陷幽州之语。公始被贼擒,欲一见忽必烈,大骂就死;机泄,竟不令见忽必烈。因叛臣青阳留梦炎教忽必烈曰:「若杀之,则全彼为万世忠臣;不若活之,徐以术诱其降,庶几郎主可为盛德之主」。忽必烈深善其说,故公数数大肆骂詈,忽必烈知而容忍之,必欲以术陷之于叛而后已。数使人以术劫刺耳语,公始终一辞,曰:「我决不变也,但求早杀我为上」。贼屡遣旧与公同朝之士,密诱化其心。公曰:「我惟欲得五事:曰剐,曰斩,曰锯,曰烹,曰投于大水中,惟不自杀耳」!贼又勒太皇传谕说公降鞑,公亦不听。诸叛臣在北妒其忠烈,与贼通谋,密设机阱夺其志,公卒不陷彼计,反明以语鞑,众酋尽伏其智。且俾南人群然问六经、子史、奇书、释老等疑难之事,令堕于窘乡,众谋折其短误;公朗然辨析,议论了无不通,强辨者皆屈。北人有敬公忠烈,求诗求字者俱至,迅笔书与,悉不吝。公妻妾子女先为贼所虏,后贼俾公妻妾子女来,哀哭劝公叛,公曰:「汝非我妻妾子女也;果曰真我妻妾子女,宁肯叛而从贼耶」!弟璧来,亦如是辞之。璧已受伪爵,尝以鞑钞四百贯遗兄,公曰:「此逆物也,我不受」!璧惭而卷归。后公竟如风狂状,言语更烈。一见鞑之酋长,必大叱曰:「去」!有南人往谒,公问:「汝来何以」?曰:「来求北地勾当」。公即大叱之曰:「去」!是人数日复来谒,已忘其人曾来,复问曰:「汝来何以」?是人晓公意恶鞑贼,绐对曰:「特来见公,馀无他焉」。公意则喜笑垂问,如旧亲识。他日是人复来,公又忘之矣。叛臣留梦炎等皆骂曰「风汉」,北人指曰「铁汉」。千百人曲说其降,公但曰:「我不晓降之事」。虏酋曰:「足跪于地则曰降」。公曰:「我素不能跪,但能坐也」。贼曰:「跪后受爵禄富贵之荣,岂不为乐,何必自取忧苦」?公曰:「既为大宋丞相,宁复效汝贼辈带牌而为犬耶」!或强以虏笠覆公顶上,则取而溺之,曰:「此浊器也」。德祐八年冬,忽有南人谋刺忽必烈,战栗不果,被贼杀。或谓久留公,终必生变,非利于鞑。忽必烈数遣叛臣留梦炎等坚逼公归逆,谓忽必烈曰「鞑靼不足为我相,惟文公可以为之,得其降则以相与之」,公曰:「汝辈从逆谋生,我独谋尽节而死。生死殊涂,复何说!大宋气数尚在,汝辈大逆至此,亦何面目见我」?遂唾梦炎等去之。会有中山府薛姓者,告于忽必烈曰:「汉人等欲挟文丞相拥德祐嗣君为主,倡义讨汝」。忽必烈取文公至,问之,公慨然受其事,曰:「是我之谋也」。请全太后、德祐嗣君至,则实无其事。公见德祐嗣君,即大恸而拜,且曰:「臣望陛下甚深,陛下亦如是耶」?谓嗣君亦从事于胡服也。忽必烈始甚怒公,然忽必烈意尚悯公忠烈,犹望公降彼,再三说谕,公数忽必烈五罪,骂詈甚峻。忽必烈问公欲何如,公曰:「惟要死耳」!又问;「欲如何死」?公曰:「刀下死」。忽必烈意欲释之,俾公为僧,尊之曰「国师」;或为道士,尊之曰「天师」;又欲纵之归乡。公曰:「三宫蒙尘,未还京师,我忍归忍生耶?但求死而已」。且痛骂不止,诸酋咸劝杀之,毋致日后生事,忽必烈始令杀之。公闻受刑,欢喜踊跃,就死行步如飞。临下刃之际,忽必烈又遣人谕公曰:「降我则令汝为为头丞相,不降则杀汝」。公曰:「不降」!且继之以骂。及再俟忽必烈报至,始杀公,公之神爽已先飞越矣。及斩,颈间微涌白膏,剖腹而视,但黄水,剖心而视,心纯乎赤。忽必烈取其心肺,与众酋食之。昔公天庭擢第,唱名第一,出而拜亲,革斋先生留京师,病已亟,命之曰:「朝廷策士,擢汝为状头,天下人物可知矣。我死,汝惟尽心报国家」。母夫人遭德祐变故,逃避入广,又尝教公尽忠。故公始终不违父母之训,尽死于国家,无二心焉。公自号「三了道人」,谓儒而大魁、仕而宰相、事君尽忠也。忠臣、孝子、大魁、丞相,古今惟公一人。南人慕公忠烈者,已摭公之《哭母诗》「母尝教我忠,我不违母志。及泉会相见,鬼神共欢喜」之语,作《鬼神欢喜图》,私相传玩。公在患难中,尝终日不语,冥然默坐,若无萦心者。五载陷虏,千磨万折,难殚述其苦。事事合道,言言皆经。一以相去远,二以人畏祸不肯传,百仅闻其一二。累岁摧挫之馀,老气峥嵘,视初时愈劲。时作歌诗自遣,皆许身徇国之辞。间见数篇,虽有才学,然怪其笔力不能操予夺之权,气索意沮,深疑其语;后乃知叛臣在彼,谀虏嫉公,或伪其歌诗,扬北军气燄,眇我朝孤残,怜馀喘不得复生之语,杂播四方,损公壮节。公自德祐二年陷虏北行,作《指南集》。景炎三年陷虏,作《指南后集》。公笔以授戴俊卿,文公自叙本末。有称贼曰「大国」、曰「丞相」、又自称曰「天祥」,皆非公本语,旧本皆直斥虏酋名,不书其僭伪语。观者不可不辨,必蔽于贼者畏祸易为平语耳。诗之剧口骂贼者,亦以是不传。礼部郎中邓光荐蹈海,为贼钩取,文公与之同患难,颇多唱和。杜浒尝除侍郎,海中杀贼颇夥,后以战死。公之家人皆落贼手,独妹氏更不改嫁贼曹,谓:「我兄如此,我宁忍耶」!惟流落无依,欲归庐陵,贼未纵其还乡。公名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庐陵人。父名仪,号革斋。公被擒后,己卯岁往北,道间作祭文,遣孙礼诣庐陵革斋先生墓下为祭,仍俾侄升立为嗣。公宝祐四年年二十一岁廷对,擢为大魁,四十一岁拜丞相,乱后出处大略如此。平生有事业文章,未悉其实,未敢书。思肖不获识公面,今见公之精忠大义,是亦不识之识也。人而皆公也,天下何虑哉?意甚欲持权衡笔,详著《忠臣传》,苦耳目短,不敢下笔。然闻为公作传者,甚有其人,今谅书所闻一二,助他日太史氏采摭,当严直笔,使千载后逆者弥秽,忠者弥芳,为后世臣子龟鉴与。
通判赵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九、《复斋集》卷二二
绍定三年春,山寇攻劫剑、邵、兴化,民大惧,走徙无所。于是士者数百人状其事于漕使陈公,又告于郡将王公曰:「吾郡贰车赵公倜傥任大事,自为弧千张、矢万个,增守禦备,郡故无城,人心沮怯。浮屠氏财力足以当其费之半,而上中户或愿助力。漕使既捐缗钱二千为倡,而新史君之来,倘可上闻,求金以成之。赵公才钜,倅贱事简,可任以版筑」。公于是慨然专其事,亲躬临视,日役贰仟夫,因惠饥民,众心乐趋。阅四月,事功过半,而公卒于官。士民莫不哀叹,谓公经营劳瘁于始,而不及课功享效于终也。其孤某诿其客江简辑公行事一通告某曰:「吾父心事唯子知之,今不幸殁,且扶柩北归,子其不忍我铭」!某既与闻版筑,及见公陟降原隰,度基审势,勤且劳若是,谊不敢辞。按公讳汝盥,字观之。太宗皇帝第四子商恭靖王之八世孙也。曾祖仕炰,故任西头供奉官。祖不恺,故武翼郎、主管台州崇道观。父善祐,故任秉义郎,赠宣教郎。先世自建炎间游宦徽、饶,因寓居徽之休宁,又从徙居婺源之鳙溪,公生焉。自幼而孤,早已颖异,志尚不群。兄弟四人:叔兄汝箴,笃志学问,博通经史,性命道德之说靡不精究。壮岁三预漕荐,已而薄科举之习,将举贤良茂才科,会诏未下,遂刻意著述,不务进取,大抵推尊孔孟,排斥异端,合程、苏为一致。时柴公中行见而悦之,贻书袁公燮,约列荐诸朝,其略云:「贡士汝箴,操行清苦,著书满家」。会诸公去国,不果。公实师之,居官必迎与俱,事之如父。主管公为兵部时,同寮有大辟囚窜逸,诬主管公,主管宁坐禠官而不与辨。宣教公为人廉静谦退,不求闻达,自号为樗叟。公继志祖考,克勤克俭,从取应补右选,历四任,筦库猥剧,必躬振职。都承吴公格向在兴国为同官,知公尤深。后衣绣浙右,而公尚陆沈下寮,吴公慨然叹曰:「以长材而不见用,可胜惜哉」!欲奏辟为仁和催煎,是缺惟左选再任人可入,公于资格不合,吴公力荐之朝,遂越调就辟。整顿有经,课最视昔加倍。今工侍赵公崇和、京尹赵公立夫、大卿潘公槱皆露章以闻。庚辰锁换进士丙科,改京秩,出宰章贡。视事之初,适丁旱疫,公一意抚字,深戒苛扰。上司欲劝分,公曰:「此意固善,境内之粟有限,苟行抑配,不唯惠不及民,将见纷扰,不胜其弊」。遂招集盐贾,遂致礼遇,从容劝告,人皆欣然。未几未舟连樯,其直顿平。且招医施药以愈病。癸未之秋,洪水泛滥,赣实濒江,城中民居被害者居半。公开后圃以安流移,又以钱米赈济之,邑民赖公再生者,不知其几。三年郊祀,助郊上供之钱不少,累政全籍科罚,吏白故事,公曰:「有是哉?我朝仁泽深长,恩意旷荡,今当郊而使赣民先受害,可乎」!遂撙节浮费,未郊而已及额,申之宪司,明行蠲放,以为定式,人赖以安。章贡旧俗珥笔成风,自公临政,绝告讦,明单辞,由是讼得其平,人不忍欺。昼廉阒静,暇日吟哦自适。又捐帑以修学宫。去之日,士民思之。意尚端正,政事疏通,则见于待制左史郑公性之之荐。行有廉隅,政先岂弟,则见于内翰程公珌之荐。政尚中和,才优抚字,则见于尚书胡公矩之荐。禀资通敏,遇事勤廉,则见于直院徐公凤之荐。其见知于当时诸公者如此。再调泉司幕官,适朝廷省赘员,改通判兴化军。太守太博林公清之雅敬公,暇日相与唱酬。年馀而太博终更,公和其诗,有「遗爱喜公留夜雨,宦情怜我薄秋光」之句。居无何,邻警日炽,公患无以捍禦,一意备械,未尝惮劳。既而漕台委以版筑,公曰:「郡无大小,必有城池,使无寇,犹当为之,矧今寇迫,其可缓乎」!慨然任责,涓日兴工,规模壮伟。一日叹曰:「我朝以仁立国,惠民有局,在在皆是,莆独缺」。典数月创始,公能督视为永久计,井然有条。大抵公为事必先人后己,不顾利害。至于听讼临民,虽务平易,然不茹不吐,人亦莫敢犯。以庚寅六月六日满替,代期不至,属疾。疾两月,却药不御,竟至莫救,时六月二十日也,享寿五十有九,阶繇承务郎至朝奉郎。公为人宽厚和平,与物无竞,唯务晦藏,不愿人知。自穷居以至达宦,始终一节,人多称之,期公以有为。年止中寿,位不称德,哀哉!公于所居县北五里曰汤郊,山耸拔而水回环,遂卜居焉。自号绣溪翁,植花种果,结屋三间曰「山堂」,自为之记。其馀为亭趾十馀而已。有《绣溪诗集》若干卷,藏于家。娶孙氏,先公八年卒。夫人以贤淑著闻,公赖其内助居多。二男,某、某。女三人,长适总干张藻之子,幼适通直郎、知信州上饶县汪熙之子。公兄汝箴,男、女各一人,抚育婚嫁如己子。诸孤将以七月八日扶柩归,与夫人合葬于某里,溢潭遵治命也。某杜门里居六七年,岁时外非公事未尝登公庭,因时多事,数承公诲,知公言行为详。铭曰:
太支九世,公生婺源。本大胄巍,莫出匪贤。高曾而降,谦晦自处。暨公壮年,两有文武。公之中昆,三举礼部。著书自珍,群公交誉。公实师之,学行取正。操履端方,若出天性。官无小大,职业必脩。出宰赣县,已民嚬咻。朅来莆郡,厥迹于灿。一疾而逝,士所共叹。我作铭诗,用刻新阡。莆人感德,何千百年。